绽放于天地间的自我主体-----自我三部曲之哲学的自我
 
 
满亭星月  2007-01-05 12:49   收藏:10 回复:6 点击:1627          

  
  人对自我的确认,最主要的应该有两次,一次发生在与童年的诀别,一次发生在性别意识的觉醒。第一次人认识到自己是一个绝对孤独的存在,童年的无忧无虑忽然远遁,主体在成长中凸现出来,脱离孩童的人开始以一种相对的视角来审视自己和他人、世界的关系,终于逐渐建立起一个定向的自我和价值观。第二次人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有别于另一性的存在,无论是自然的气质还是社会的期待都迥乎不同,开始下意识地吸引异性的目光,开始按照期待和预设中的完美性别形象来要求自己,终于逐渐建立起一个性成熟的完整个体与相对的性别角色和责任。 与这两次自我确认相对应的,是生命意识和青春意识,它们像火炬一样点燃在漫漫人生的荒野里,是人生中少有的激情时刻,那明亮的色泽招展在天地之间,仿佛宇宙之心。繁华之极必然落于平淡,顶点之后总是低谷。就在生命意识和青春意识点亮的刹那,光明也显出了暗影,于是死亡意识接踵而至。人不可阻挡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必死的存在,古往今来的大智慧者们都陷在里面,没有人能给人类一个完满而喜剧的解答。
  我个人认为,东西方文化有一个很大的不同,在于自我在文化中的位置。古希腊作为西方文明源流之一,其对自我的确认是在思辨中完成的,其出发点是主体与客体,人与世界、宇宙之关系。基督教对自我的确认则是在人神呼应中完成的,人格只有在神格中才能凸显出尊严。中国文化中,对于自我的确认却是在伦理中完成的,其出发点是人与社会的关系,君臣与血缘。即使是道家的独善其身和宇宙、自然意识,也是某种道德的存在物,带有直觉的自发性质,与儒家思想相克相生。佛教对自我的确认却是在修行者与众生、苦难的人与无穷的欲望之间构成的张力完成的,所以西方很多人认为佛教是一种哲学而不是宗教。西方的自我文化源流决定了其社会的客观性与规则性,客观与宇宙的恒定可靠显出了人的不可靠,于是法律文明在西方源远流长,西方有一整套规范人的制度,民主也是这么诞生的。中国的自我文化源流决定了其社会的强等级性和秩序性,所谓的礼仪文化之邦就是这么来的,我们靠士绅和个人的权力名望来构成社会的基石,人的主观能动而不是客观的规则在社会中占主导地位。中国几千年的专制有好有坏,它的优点在于维持了一个庞大帝国的完整性和文化的连续性,缺点在于个体的人始终没有一个独特而显赫的地位,总是从属于社会和群体,只有君主例外。
  我热爱理性的自我,它是一个人得以自尊自为的全部基础,我们也因此而成为自己行为和思想的完全负责人。理性哲思的自我是自我意识中的骨骼和支架,感性人文的自我是血肉和外观,宗教信仰的自我则是头脑和灵魂。我常想,一种健全的教育,应该帮助未成年人来建构这些不同的自我,一个人只有处理好自我内部的冲突和挣扎,才能更好地面对他人、国家、世界和宇宙。 别责怪和不屑每个人都是本质上的利己主义者,因为它只有尊严地以一个主体的形象立于天地之间,才能奢谈其他。一个站不稳的人,对于社会和世界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和益处。个体的人总是孤独的,没有人能真正帮助他思索和决断,没有人能对他的喜怒哀乐完全感同身受,没有人陪伴他出生和死亡,生的痛苦和死的恐惧是人永远的现在进行时态,怎样去坚强地面对和承受,全在于自我的坚韧和完善程度。一个人利己是天经地义的,问题的症结在于千万不要把利己当作最终目的和追求,那才是一种最可悲可鄙的作茧自缚。
  也许,对自我的建立终究是要完成对自我的超越吧,这也是信仰给予人最深厚的馈赠。基督的受难,佛家的同心大慈、同体大悲,西方的博爱理论,中国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都可以看作是对自我的超越和解放。所以,华盛顿在解放美国之后功成身退,因为权力和名誉不是他追求的最终目标,他想要的,是人的解放,这同时也是一种权力的解放,政治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才是崇高的而不带着血腥和肮脏的,因为它超越了自我的存在,从而使自由和博爱成为可能。
  整天面对自我会让人感到疲惫,所以对自我的思考和关注要有一个度和与其他事物的平衡点,任何事物都不能缺少平衡与和谐,正如我的自由与不自由也有两个世界的分野一样。和谐与平衡来自于自我以外的世界,譬如对国家与人类命运的关切和踏踏实实的行动,譬如超越人类自身对宇宙的探索和憧憬,譬如对彼岸世界的追寻和某种永不放弃的信念,譬如对一花一世界,一沙一天堂的感动和感悟。我们如果可以自称万物之灵长,不是因为我们自由的做了我们想做的事,也不是我们多大程度上实现了对自我的期待,而是那些我们不愿意做的、违反自由意志的、却符合良知和责任、大爱与道义的不得不做的事情。这不是任何口号和当权者可以强制执行的,而是来自于我们内心深处的呼唤,在对自我的建立完成后,永不满足的对于世界和生命的挚爱。
  “兰生空谷中,倒影还自照。无人作妍媛,春风发微笑。”这应该是一种理想中的生命境界了吧,无所依恃,无所凭借,在完整而微妙的自我天堂里,照出生命的姿态和情怀。浩荡的春风来自于外面的世界,又把山谷中的芳香携带到它可能抵达的地方,绽放出一片片的清芬,一片片的洁净,于是,在自我与超越自我这无穷的张力中,每一个顶天立地的主体,都会深解造物之心地发出来自内心的微笑。这一笑,与永恒面对面,沟通生死之桥。
  

作者签名:
星落疑接汉,
月似倚楼悬。
亭幽闻嗅鹤,
主客共卧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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