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青春祭奠,写给挚友
 
 
满亭星月  2006-11-23 10:23   收藏:15 回复:7 点击:4326          

   淼,我亲爱的,我们刚刚过了本命年生日,时间依旧向前奔流,它不会在意,流年中暗暗轮转的生命,随风绽放,随风凋零,孤芳自赏的傲岸中,掩埋的留连和悲怆。
  相逢的时候,我们只有十七岁,年轻到不怕和鬼神结仇的地步,少女的心地如一张纯白的纸,只有纯真绚烂的梦幻缤纷得如七彩虹霓。我似乎有一种宿命,在我最美丽的年华,结识的最美丽的人都是女人。于是,爱的激情之美缺席,心中汹涌的,是同性间的恻然相惜,飘荡在肺腑间的,都是淡然而温暖的花香。花开花谢终是空,摇摆的裙裾迟早要合拢收场,不灭的,是花蕊间的灵魂之舞,在逆风而飞的蝴蝶的翅尖上,在林仙花神的唇齿间,我们交汇的眼眸中默念的彼此的名字。平凡的名字因为青春,因为希望的悸动而温暖尊贵起来。我永远记得高三时节你阳光般明朗的笑容,那一刻的世界没有忧愁,万物因我们而喜乐,而慈悲。
  我最近特别害怕和时间打照面,真真切切的畏惧,畏惧早晚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要消逝,畏惧不再鲜嫩光洁的容颜,畏惧在老去的过程中一无所获,畏惧我们再也不会拥有心灵的春天。而老去的韶华中,能相携相牵共同面对荒诞和残酷的人生的又有几人?因此,老去也是一种幸运,人世的沧桑化作一股澎湃的水流,扩展人生的境界和心灵的宽度,使之容纳生命的困境,众生的悲悯,永恒的苍穹。所以,青春虽然逝去,心中虽然深藏了一种难以痊愈的剧痛,时间毕竟不是一种空徒的流逝,我们在时间的轴线上印上了独特而庄重的刻痕,以身以心以虔诚以女性的悲悯和庄严。我因此而心生伤悲,也因此而心生至乐,我们是宇宙中两个相异的个体,两个卑微的点,因相惜相知而高贵,而不朽。
  那些柔和的夜晚,我们与众星同醉。众声喧哗中,总有那么一颗是为你我升起的吧,哪怕光芒再微弱,两颗星之间的光年也是我们的小宇宙,其中的目中无人和亲密无间,不容神灵涉足。也有烽火硝烟的杀伐,总是铿锵有声,就像流星飞逝的美丽,点破夜空的寂静,为人生的平静放上几支绚烂的焰火,而后化为灰烬。
  还记得你的假设,譬如我被绑架了,你肯花多少钱赎我?我反问你的男友若被绑架了,你肯出多少钱赎他?你说你都肯倾尽所有赎出每个人,我说倘若这是一个陷阱,我们都拿着钱私奔了呢?你说你会杀了他,上天入地。而对于我,则只有一声叹息,然后今生今世不再交任何朋友。于是我颖悟,对于你,他是火,我是水,爱与友谊的分野由此可见一斑,两个领域都可以粪土王侯。
  新友易得易失,在风驰电掣的年华里,我们不断地、不断地追寻和质疑生命意义,时而霁月光风,时而日暮穷途。于是,我们在意义的显豁与隐遁中变成了旧识。在对人生的种种解读中,总要关乎蓝天,关乎悲悯,关乎生死,然而我们又总能在悲剧之外找到一种宿喜,惊天动地的那一种,柔弱胜刚强。静而柔的深夜,我们时常发觉那些永恒和谐的质素,你往往语出惊人,以闪电的速度和力量劈开人生的重浊与黑暗,于是,天堂的万千锦绣在心中绽现,我们本是两朵青莲,历劫之后,永恒纯洁,胜于原初。
  有一段日子,我越走越虚无,你越走越感受到人生的乐趣。我们之间,我更多的与星空相关,而你属于艳阳。你的视野越来越宽,我的维度越来越深。所以我容易掉入陷阱,你容易走得浮泛。相同的是,我们都是月下鬼魅一族,总是在月影闪烁间洞见生命的虚实圆缺,生死两岸的眩惑像焰火一样使我们迷醉,颤抖的心弦一次次在虚无与至善之间摇摆。在那些对人世苍凉的领悟中,我们总有一些温暖的手势互相挥舞,不由自主地给自己一些灿烂和欢腾的理由。于是彼此牵拌着,提醒着,于是今天的我们依旧安然无恙,我因此而心中充满感激。
  注定了都是痴傻的人,所幸一往情深之后,我们把那尘世枷锁和爱的缠绕,统统堪破。我们还是适合做独行侠,太多的羁绊会磨钝我们的刃,损伤我们飞翔的翅膀。依旧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了,平常心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。于是,再没有什么能摧毁我们求索的意志,没有牵拌的我们勇敢而无畏,连爱情都可以逃的女人,还有什么可以阻住她飞翔的脚步?经历了,失去了,这是人生之大幸。
  会有一天,我们也远离彼此的轨道。闲暇之际,也会相望一眼。在各自领域酣战的我们将无计抽身,注定了人生是一场与灵魂对命的战役。你是否做好准备,我们携手的路途也会中断?不可否认,人是绝对孤独的存在,逃不掉单刀赴会的宿命,到了离散的日子,你是否有勇气和毅力踽踽独行?我有几句话要嘱咐。首先,我们是女人,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,包括容颜,包括身体,包括情感,包括灵魂。既然苍天把我们生为女人,我们就尽可能的利用自己的性别资源开辟出一个与男性不同的世界,一个以美为核心的纯净的世界,也是风华绝代,风情万种。让书香和柔情点燃我们的生命,那些虚无和荒凉的矿野,哪怕惊鸿一瞥,随即化为烟尘。只是,不要走到大寂寞者的境地里去,男人可以承受,但是我们不可以,女人的灵性和柔情是不能遭到寂寞荼毒的,失水的女人如同一棵枯死的树,除了惨伤一无所有。其次,你还要爱,并且和相爱的人生一个孩子。你的性格适合这样,虽然你宣称爱的渴望已经枯竭。既然已经爱过一次,你就会懂得怎样做一个好的妻子,好的情人,回归原初的女儿性与母性,至善至美,永恒和谐。孩子会疗救你所有的创伤,只是不要溺爱太过,耽误了他的前程。还是生个男孩比较好,也许你是他前世的情人。不是女孩不好,而是女孩在这个世界上注定承受更多的苦厄,心中不忍。然后,无论处在何时何地,都别忘了最重要的是快乐,随即才是责任。不可以用本然的生命填充理想,而是用理想来升华生命。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你爱和爱你的人,你不仅仅为自己一个人活着,为了他人的爱要善待自己,这些人都希望你活得快乐。最后,做一个勇敢的水手,哪怕在风浪中溺毙。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,就少不了自己的一份承担。可以哭,但是哭完之后,要擦干眼泪继续你艰辛的旅程。如果你所做的一切使其他人的生命和生活更加美好,你就会使自己的生命和死亡获得意义。在对死亡的畏惧中,也会有一丝独特的壮丽,不那么荒诞的终场。
  我的众多朋友,对于我头脑中的意象大多属于过去,属于青春。唯有你,属于未来,无限宽阔的未来。我们还有一生的路要走,胜于地老天荒的誓言。到了面容都斑驳陆离的年纪,说不定只有我们有缘比邻而居,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,在一个凄然的雪夜,唱着暗哑的歌声醉去。“为什么我要牵你的手?因为这样我会感到温暖。”因为没有承诺,却是一生。这世间有几个人可以相约一生?
  这一篇文字,与写给农奴培的不同。她是我的情人,你却是我的知音,我唯一的同性知音。没有爱的音符,都是舒缓的心灵音乐,从某种意义上说,我们是彼此的另外一种哲学。
  想到你在国内读到我的文字眼眶潮湿,心中多了好多温柔,好多牵挂。你来英国以后,我们会相逢于今年的圣诞节。我不要给你两个法国式吻,我们与这些无关。到时候让我们执手相望吧,只有在执手相牵的凝望里,我们才会找到彼此灵魂中那些悲怆和柔软的闪光,在这异国孤独的旅程里,我已经隐藏了太久,我迫不及待,要把它们呼唤出来,劈开暗夜,在和你的对应中永生。
  不是爱情,但我永远爱你,比你任何情人都坚贞不渝。
  为我们的青春祭奠。
  
  
  

作者签名:
星落疑接汉,
月似倚楼悬。
亭幽闻嗅鹤,
主客共卧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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