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灭间的思想流离
 
 
满亭星月  2006-09-05 13:33   收藏:6 回复:4 点击:3984          

  
  此刻,窗外树影摇曳,蓝天与白云卷在一起,偶有鸟儿飞掠而过。我已经爱上了窗边的树,以及不远处的悬崖。晴天是一幅浓烈的油画奔驰在想象的田野,雨天则是一桢悠远淡泊的写意。
  我的耳边响着法语的怀旧歌曲,浑厚而不失高亢的男中音。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溯中,也一次次的陷入往事不可重来的伤感。失去的就是失去了,谁能找回那些甜蜜的时光?那些充满鸟鸣和风声的时光,那些响彻着大海的歌声和密友的喃语的时光?然后是和声,一群伤感而疼痛的和声。所有人都是悲伤的奥菲,执著到不可救药。
  一个朋友说她喜欢所有红色的水果,草莓、樱桃、红苹果,包括可以生吃的番茄。也许红色对于她是一种充满诱惑的艳色吧,蓬勃而绚烂的生命力。红色之于我,却总与疼痛和火焰相关,与生命的烙印和燎泡相关,灿烂的喷薄之后,落满一身刺目而灼热的伤痕。就像死神与生命之神对决,难舍难分,到最后分不清彼此,只剩下夺目的强力,有惊天裂石的潜能。
  于是我想到春天,想到绽放和凋零,想到那些执著的生长和喜悦,那些致命的孤独和疼痛,那些壮士断腕的坦然赴死,那些平淡而华丽的消逝。四季的轮回其实是触目惊心的,一个田野里会发生多少故事,谁会透视和记得那些阴晴圆缺,那些恣意的华容和萧索的黯然?谁会在意它以后会不会变成沧海,浮动着一些水藻和鱼群?
  我仿佛看到那些风吹过草海,吹过私语的树林,吹过少年的心事,吹过石砌的古屋,吹过庭院里微笑的花蕾。忽然发觉内心深处一种淋漓的酣畅,疯狂恣意,目中无人,像春天奔流的大江一样咆哮着入海,在海心处绞起巨澜,排向天空,舒展而大气,壮丽而悲怆。那兜头兜脸的喜悦像不见天日的化石,因为阳光在瞳孔中绽现而流下惊喜的泪滴。
  所有人都要在自己的信仰里挣扎,然后安顿。就像潮汐,日升月落,虽然有高低起伏,但终究不离海性。怎么信仰,就怎么生活,怎样诞生,就怎样消逝。生于地母的,终究要回归它的怀抱,就算眼前一片水域,也会在死亡的时候退去,把生命还给泥土和尘埃。千百年后,谁还记得我们这些苦苦挣扎的生灵,谁还记得女人的泪水和男人的远行?变成茶余酒后谈资的,无非帝王将相,才子佳人而已。也许整个法国都桑田沧海,也许地球已经不复存在,谁还记得今晚的月亮,记得人间的悲欢离合?
  如淼所说,我们都曾经有过丰沛的幸福,和些许的不幸。每一个人都应该感谢那些不幸的日子,不幸的来源是同样丰沛的付出,所有激烈的感受,都来自给予和忘我,而非占有和收藏。是的,生命的二十四年告诉我,能让我感到快乐的,唯有付出,唯有我的存在能使他人感到幸福和饱满我才感到生命的厚重和光亮。否则,灵魂深处的晦暗,不忍卒读。
  傍晚的卡昂,依然一派晴朗。婆娑的树如同曼妙的舞娘,自然而然地释放着生命的姿态。其实我今天倒是盼望下雨的,酣畅的拍打诗意的翩跹,我就可以让思绪乘着汪洋漫游,到水穷云起的地方,遥望永恒的地平线。然后,雨打归舟,看家里的灯火绽放一室的暖意,放几片落花和青草在床头,梦里都是盎然的生机和绿意。
 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放焰火,今天是二战纪念日,在诺曼底这个饱经战火的地方,这是满隆重的一次祭奠。焰火与墓地都是美得近乎绝望的景象,在眼前心中灼烧着,似乎都是含冤不散的伤痛,它们化作无形的风到尘世历险,复仇,再生,终究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远,越来越渺不可闻。繁华落尽的景象是大寂灭,就如同昌盛的王朝过后总是频仍的战争,枯骨无数,饿殍遍野。然后又是大繁华,一片雍容富饶的祥和,就像今天诺曼底的乡村一样。于是,我颖悟到生命其实也是这样,无数次的繁华,无数次的颓败,无数次的燃烧,无数次的幻灭,是万有中的实存,也是虚无。
  
    2005-5-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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