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车暂借问
 
 
借借  2006-07-19 16:29   收藏:0 回复:3 点击:3919          

   雨中的晓颜狼狈之极,白裙紧紧帖在身上,春光乍泄了。当那辆摩托车嘎然停在她旁边,车上的骑手头盔里传出:“上来,送你。”的声音时,她上了车。摩托车在夏雨的街道飞驰,朝着晓颜说的方向前行。晓颜悄悄将背上的画板移到胸前,隔去骑手背部传来的体温。车后的晓颜,黑发白裙,如一朵开在雨中的白蔷薇。
  
  永清街到了。骑手煞住车,等身后的晓颜下来,透过头盔的挡风檐,晓颜看到了一双细长的眼睛,那双眼睛若有所思的似在看着雨中的街道,又似在留意着别的什么。晓颜轻声说着:“谢谢。”有些局促,骑手开口了:“回去换衣服吧,小心着凉。”声音略带沙哑,对于晓颜是个陌生的声音。在这个城市,晓颜也没有几个熟识的人。她只好再次重复着:“谢谢。”骑手似是深深看了她一眼,挂档离去。车上的身影迅速溶入仍在下着的雨中。
  
  晓颜是画画的,美术专业毕业。男友梁也是美术专业毕业,改行当摄影师了,在这个城市小有名气。晓颜的画也不讲究什么风格,一直随意发挥着。也有着间小小的画室,她的画从来不拿出去参展或者挂在画廊里待价而沽。除了作画,她也接些广告方面的作图,赚不赚钱她不在意,对生活的要求晓颜一向不高。梁叫她“永远的灰姑娘”。
  
  在那个新加坡人开的公司里,晓颜看到了一个有着细长眼睛的人。那个人手里拎着头盔,短短的头发,长长的腿随意地倚在墙边,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周围的景物。“是那天的人吗?”晓颜有些忐忑,犹豫着该不该与他打招呼,毕竟人家帮过自己。那个人的目光落到晓颜齐腰的长发上,眼里有一丝亮划过。“你好。”略带沙哑的声音。晓颜惊讶地发现,“他”是个女子。
  
  与她坐在咖啡厅里,晓颜仍然沉浸在惊讶中,同时有些微的好奇。高身材的女郎晓颜也见过很多,似她这样有着特别味道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。晓颜学的是艺术,对事物的观察也算敏锐了,女郎眼里的神情,却有种让她读不懂的迷惑。“我叫晓颜,画画的,那天真是谢谢你。”晓颜笑着看那女郎,“不必谢,正好路过。我是安。”女郎眼睛瞟着桌上的咖啡,仍是那种若有所思的淡然。
  
  晓颜认识了这个叫安的女子。有时,两个人聚聚,喝喝茶,吃顿饭。生活里除了男友梁,画画,多了一个谜一样的安。安总是骑着摩托来去如风,眼里也总是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。晓颜再坐在安的后面,也就放心将身体靠在安的背部了。在风里,疾驰的有晓颜突发的意想:如果安是个男子,有多少女子会为她疯狂呢。一天,两个人逛夜市的时候,卖小玩意的贩子讨好地对晓颜说:“小姐,你男朋友真像那日本的木村拓哉。”夜色里,两个人愣在暧昧的街灯光线里,彼此成了一道不真实的影子。
  
  晓颜开始有意无意将自己的时间耗在画室里,花鸟虫鱼,人物。她画着,想忘记一些不愿回顾的事。男友梁约她,晓颜一下楼,安孤独的身影立在摩托车旁,细细眼睛里除了若有所思,还有忧郁。安看着她,不出声,晓颜想笑,笑不出来。“有事吗?”晓颜低头看着脚尖,“没事,看看你。一起吃饭吧。”安的声音依旧沙哑。“和朋友有约了。下次吧。”晓颜有些慌乱,她不惯于撒谎,脖颈也红了。“恩,我送你去吧。这里叫不到计程车。”安跨上摩托,等着晓颜。晓颜轻轻坐上去,僵直着腰。
  
  梁看着远远过来的晓颜,嬉笑着张开手臂,说:“让我看看,我的灰姑娘有没有想她的王子啊?”晓颜知道安在望着他们。她心有些乱了。“怎么了?有些不高兴。怪我没有陪你?恩,身上好像有男人的味道,我的灰姑娘,你没有瞒着王子和别的男人来往吧?”梁搂着晓颜,吻着她的长发,温热的呼吸吹进她的颈,晓颜伏在男友怀里,伸出手臂紧紧环住梁的腰。她是爱梁的,从少女时期就一直跟着他,是的,她是爱他的。晓颜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,眼前的这个人,应该是她的归宿。梁感觉到了她的反常,停下了嬉闹,柔声说:“颜,等我那套摄影完成了,我们回老家去见我们的父母吧。”“唔。”晓颜含糊地应着。眼睛的余光里,安站在远处,孤独的车伴着落漠的人。
  
  新加坡人请晓颜到另外一个城市为他的分公司画室内的挂饰。想到梁正在那个城市拍他的作品,虽然晓颜对新加坡人并无多少好感,她还是去了。明天是她的生日了,24岁的女子,红颜已经太多寂寞。晓颜走在酒店的行廊里,603,604,梁在606,他还不知道自己也来了这座城市,今天,给他个惊喜吧。平素端正惯了,一生出这顽皮念头,晓颜有些得意了。她放慢脚步,拿出手机。“我的灰姑娘,我正想你呢。”梁的声音一惯的不正经。晓颜无声地笑着,“那你给我唱那首《当我想你的时候》,我要听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娇嗔。“好,好,听好了,当我想你的时候,你的心可在颤抖,我的灰姑娘,你的王子在为你寻找玫瑰花还有那水晶鞋……”这家伙,又瞎编词。晓颜脸上的笑如花盛开。
  
  606,站在门前,晓颜继续将手机举在耳边,“继续唱,不许停。”她按门铃。门开了,不是梁,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站在门里,梁的声音飘出来:“当我想你的时候,你的泪悄悄地滑落……”晓颜心里的泪悄然滑落……
  
  画,画,晓颜默默地在画布上涂抹着,怪异的图象突兀地在画布上伸展。这世界是如此疯狂,每朵花注定要凋零。晓颜在那丛怒放的白蔷薇上方,抹上一笔刺眼的红。她长发纠结在一起,赤着脚,脸上苍白着绝望。“砰”,画室的窗碎裂了,黑衣的女郎翻进了画室。安,晓颜倒在一地的画布里。
  
  阳光照进画室,已是初秋了。醒来的晓颜呆呆地看着忙碌的安。“饿死了,你的这些画就值钱了。梵高也就不缺人做伴了。”略带沙哑的身音在画室里回响。我还有画,还有画!晓颜泪水汹涌。安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:“试着开画展吧。那新加坡人还是有些眼光的,他愿意帮你在新加坡开画展。你的一些旧作我很早就看了,你应该会成功的。希望,在于你,总是会有新的。而对于有的人,却注定陷在永远的黑暗里。”安的声音带着忧伤。晓颜深深看着她:“你为什么不试着去喜欢男孩子?”安笑了,坐开去,细长的手指夹了枝烟,细细的眼睛又是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。“是上帝的错误,他也许不喜欢我,要我一生下来就在黑暗中。”“这不公平。”晓颜的眼睛固执地看着安。“我作你的模特吧,那幅白蔷薇不错,我想做那幅画的模特。”安扔了手里的烟头,站起来脱衣。
  
  裸体的安站在画室的阳光里,微翘的双乳,平坦的小腹,修长结实的双腿,健康的麦色皮肤,长年骑摩托车,她的体形焕发着一种刚柔相济的美。晓颜拿起画笔,那抹白蔷薇上的艳红,被她勾画成一弯红月亮。红月,白蔷薇丛里,安麦色的裸体散发着诡异的诱惑。一气呵成,晓颜仍下画笔,抱住安,泪水落在安赤裸的身体上。此时此地,她们是两个同被上帝遗弃的人。
  
  梁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他心里的愤怒如火山爆发,他的情敌竟然是个女人!他的愤怒带着深深的恐惧,晓颜,他一心要珍惜的灰姑娘怎么了?她和这个赤裸的女人是怎样的关系?这世界乱了,他妈的乱了套了。男人难免风流,他不是清道夫,晓颜知道了那天酒店的事,他虽然很后悔,但他是那样地爱着晓颜,他赶回来,不惜一切要挽回晓颜的心。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。
  
  梁冲上去,挥拳击向安,两个人撕打着,滚到地上,画布纠缠在他们身上。晓颜不知所措,她想喊,却不知道该怎么说。梁喘着气,挥拳攻击着身下的肉体,安的气力也不小,她也奋力还击着。“我要征服这个女人,晓颜是我的。”梁已近疯狂。突然,他狰狞地笑着,狠狠地吻在安的唇上,“女人,你是女人,看清楚,你这变态的女人,看清楚,你是怎样被男人爱的!你不爱男人吗?今天,我让你知道,男人有多可爱!哈哈哈……”他双眼赤红,压在安赤裸的身躯上。晓颜看到了安眼里深深的恐惧。
  
  肩头一阵巨痛,红色的液体流在安的胸前。梁回头,晓颜握着割画布的刀,刀锋上,他的血在清冷的刀锋上流淌……
  
  画廊里,两个人站在一幅画前。画面上:白色蔷薇在红月下怒放,赤裸的女体在蔷薇刺里盛开。“她成功了。”安沙哑的声音。“你见过晓颜了吗?”梁沉郁的声音。“没有。有她的一封信。”安将一封书信递到他手里,离去。
  
  梁走出画廊,夏天的暑热立即包围了他。“安:走出黑暗是要具备勇气的,如同你当初给予我的,我要帮助你走出来。J教授是权威,你的情况我已经和他讲了,有关费用也已预付,那是你该得的。那幅画,你做模特的那幅,被人高价收购。祝你成功。秋天的时候,我回来时,希望能够看到正常的你和你的女朋友,梁那里你不用解释了。我想,我始终还是忘不了他。 晓颜即日。”秋天,那是个怀人的季节,他的灰姑娘,是要从夏天就开始惦记的。
  
  停车暂借问,昨日青青今安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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